淡入
深秋的山上，一片温带落叶阔叶林，树叶的颜色已经随季节变成黄色，已经落下的叶子铺满了整条山路，常臻的黑色马丁靴进入画面，脚踩落叶沙沙作响，机位攀高，转到常臻的上半身背对镜头的画面，在常臻面前的是一片以松鼠为主的常绿硬叶林，大量的白色烟雾在其中蔓延，营造出一种幽深昏暗的氛围感。
松鼠在不同的几棵树的树枝间跳蹿，惊扰了在树上做窝的乌鸦，乌鸦警觉离开树枝，向着天空飞去，乌鸦飞过的天空之下，是一片不知如何形成的被松树环抱的圆形空地，圆形空地上铺满了变黄掉落的山毛榉树叶，空地上有一个正红色大号瑜伽球，瑜伽球的边上立着一个英国皇室军乐团风格的行进低音大鼓和一台玳瑁花纹的红色键钮式手风琴，属于行进低音大鼓的鼓槌随意的扔在大鼓边上。
(相关资料图)
常臻从一片松树林中走出来，转身来到了放着瑜伽球和行进低音大鼓的空地，常臻迷茫的看着眼前本不应该出现的球和鼓，试探性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鼓槌，直起身来的时候听到自己背后传来动物低沉的气喘，常臻转过身去，看到一匹纯黑色无马鞍的骏马正看着自己，鼻子里呼出白色的雾气，还微微有汗珠顺着马身上发达的肌肉线条留下来，马看着手握鼓槌的常臻，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子。
常臻将鼓槌扔到一边，半弯着腰向黑色的骏马伸出自己的右手，常臻将自己的右手手掌缓慢的向黑色骏马的额头探过去，黑色的骏马像是受过训练一样缓缓低下头，也很缓慢的向着常臻的手贴过来，当常臻的手接触到黑色骏马的额头的瞬间，黑色骏马像是突然受惊，用两个后蹄站了起来，并且发出野马的嘶鸣，常臻被这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吓得连连向后趔趄几步，腿绊在放在地上的手风琴上，手风琴发出混乱的声音，声音让黑色骏马变得更加暴躁，在原地不停的站起，发出连续的声音巨大的嘶鸣声。
切入
常臻
啊！（从梦中惊醒）
杰老板将一杯加了大量冰块的气泡水放到常臻面前，常臻从酒吧的长沙发上坐起来，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额头上渗出一些虚汗，常臻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斜拉链皮夹克披到肩上，双手握在了盛气泡水的杯子上。
杰老板
怎么了？
常臻
做梦了。
杰老板
真叫人羡慕，说明你还年轻，你还会做梦。
常臻
怎么说？
杰老板
我反正是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说明我上年龄了，失去这种能力了。
常臻
做梦和年龄还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杰老板
那也就只能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释了。不过这跟我刚才说的其实也没差，日有所思，那说明你有追求，有追求，那不也还是年轻人专属的东西。我现在都已经无欲无求了，所以我也就没什么夜有所梦了。
常臻
你可能要做梦娶媳妇吧。
杰老板
呵呵，就你嘴甜。
常臻
过奖了。
杰老板
不不，这明明是你过谦了。
常臻
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上个回魂酒什么？单纯喝苏打水能管用么？
杰老板
还喝呢？你知不知道你喝了多少了？
常臻
别逗，我能喝多少？
杰老板越过常臻，直接将常臻身后的窗帘全部拉开，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刺眼的阳光让常臻不自觉的眯上了眼睛。
杰老板
从你喝醉了躺下睡觉，一直躺到现在，你觉得你喝了多少？
常臻
这么说，这么说的话还真是不少。
杰老板
可以啦，也就是在我这，换二一个人也直接把你架出去扔门口吹着风醒酒去了。
常臻捡起地上自己昨天晚上喝剩下的啤酒瓶子，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啤酒瓶上印着的商标。
常臻
蜂蜜艾尔……我靠，你不会给我上的是假酒吧？
杰老板
得得，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
常臻
是不是啊，你不用这样吧？
杰老板
我给你上假酒我犯得上么，我给你上假酒还不如给你上工业酒精，你多海量啊，是不是。（回到吧台后面忙活起来）还是年轻呀，有个好身体，酒精代谢的多快啊，昨天晚上直接喝睡着了，这一觉醒来就有精力跟我在这玩儿嘴了，还是精力旺盛哟，比不了，比不了。
常臻
妈的，怎么会这么头疼……（想要站起来但努了努力还是瘫倒在沙发上）我靠，脑袋要裂了。
杰老板
哎哎哎，少爷，你可省省吧，踏实坐那缓醒缓醒，我出去啊，买点儿早点，你一会儿从我这吃了早点回家洗个澡，你放心，你回家洗完澡之后立马就没事儿。
常臻
你这又是什么生活小妙招啊。
杰老板
你听我的就对了，我开酒吧的时间比你认识我的时间长多了，这招儿百试百灵，没有不成功的。
常臻
感谢。
杰老板
举手之劳。哦对了，你早点吃点儿什么？偏好那种风格？是来点儿Chinese style还是Western style？
常臻
Chinese style怎么说？Western style又怎么说？
杰老板
Chinese style就是烧饼油条胡辣汤豆腐脑，Western style就是烤面包片儿果酱牛奶和咖啡，你要是选Western style呢，我这立马就能给你做，就省了我再出去跑一趟了。
常臻
还是Chinese style吧您嘞，给我来套鸡蛋灌饼，再来份儿豆腐脑，豆腐脑别放辣椒。
杰老板
得嘞少爷。踏实住吧您嘞。
常臻
感谢。
杰老板推门离开了酒吧，外面把酒吧的门锁好，常臻瘫坐在沙发上，温差让他慢慢又蜷缩在了沙发上，困意再次袭来，常臻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切入
盛放的油菜花田，花田的中心位置有一条高架的铁路桥，常臻站在油菜花田的一侧，武小姐则站在油菜花田的另一侧，大远景构图下，高架铁路桥位于画面正中间，常臻和武小姐分别站在油菜花田的左右，常臻看到站在对面的武小姐，向着武小姐的方向走过去，武小姐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常臻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常臻走到武小姐面前，发现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武小姐的衣服、带着亚麻色假长发的纯白色人体模特，人体模特在常臻面前向后倒下，整片油菜花田像是在剧院舞台上的布景，所有的光全部消失。
武小姐（梦中V.O.）
常臻？
常臻循声转身，武小姐站在一副巨型高架铁路桥与油菜花田元素的墙画前的合唱团阶梯上，一束舞台式的人物光汇聚在武小姐身上，武小姐手中正拿着一顶纯白色的钻石顶礼帽，常臻顺着灯光向武小姐走过去，武小姐一步一个台阶的从合唱团阶梯上走下来，来到了常臻面前。
常臻
你怎么……在这里？
武小姐
这里让我赶到无比的熟悉。
常臻
你说的熟悉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熟悉？
武小姐
大概就像是跟随着一艘船在我潜意识的水道中缓慢航行，而我无数次将船停泊在同一个港口，久而久之，我就掌握了只属于这个港口的水文地理。这种感觉。
常臻
我不明白，但也不能算是完全不懂。
武小姐
可惜。
常臻
这难道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么？
武小姐
也许不是，准确的说，可能，这是一道我们之间无法修复的裂隙。
常臻
这道裂隙在哪里？
武小姐
我的脑海中，还有，我的内心里。
常臻
你能否看得清？
武小姐
对不起。
武小姐的右手从手中的礼帽后抽出来，手中握着一支转轮手枪（一支带有西部唐草花风格雕刻装饰的史密斯·韦森6发装填转轮式手枪），武小姐扣动了扳机，血液喷溅在手中的白色礼帽上，枪口射出的子弹从常臻的心脏穿过。
常臻
啊！（从梦中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常臻从沙发上站起来，原地缓了几秒让自己站稳，整个酒吧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一个一个的将自己昨晚喝剩下的啤酒瓶在酒桌上排列整齐，之后便开始无所事事的在酒吧里闲逛起来，在酒吧挂照片的小书架上，常臻看到了还挂在那里的自己拍摄的照片，顺着书架往下看，常臻看到一本《答案之书》。常臻拿着书翻看起来。
常臻
心里默念你的问题，然后随便翻开一页，哦，先合上书再随便翻开一页，那要是翻开的还是规则这一页呢？都有些什么答案我看，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不久的将来；咨询你最好的朋友，这都什么东西？算了，玩一把试试。（合上书）
常臻（V.O.）
我做的梦是什么意思？（打开书）
常臻
首先要做出行动。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
酒吧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杰老板提着早点走了进来，杰老板将早点放在吧台上，然后自己蹿到吧台后面洗了洗手，看到正站在书架前的常臻。
杰老板
怎么，你也开始欣赏你那张照片了？（将买来的早点摊放在吧台上）先过来吃点儿吧，为了等你那个鸡蛋灌饼，我胡辣汤都快凉了。
常臻
凉了热热。
杰老板
热了晾晾。
常臻
棒极了。鸡蛋灌饼是加了几个鸡蛋的？
杰老板
加了一只母鸡的，母鸡随时生鸡蛋。
常臻
Unbelievable。
杰老板
加两个就够了，吃那么多鸡蛋干什么，你又不是搞什么健美的。
常臻
我还想说一个就够。
杰老板
捡了便宜卖乖，那你别吃了。
常臻
那怎么好意思，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啦。
杰老板
捡了便宜就得了，我还第一次见吃免费的鸡蛋灌饼还挑挑拣拣的。
常臻
我这不是客气客气嘛。
杰老板
你要真跟我客气，那你等过两天给我的摩托车加满箱油去吧，也算不枉我留下你过夜这份儿热忱的爱心了。
常臻
哎哟，哎哟，哎哟，牙都麻了。
杰老板
哎我可认真跟你说啊，你这以后可不能这样，我这第一次看你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酒不酒钱的无所谓，主要是这么个喝法，看着太吓人了。
常臻
是么，我就是试试而已。
杰老板
（扯着常臻的手摁在常臻的太阳穴上）来来来，你试，你试试，疼不疼，晕不晕就是了，你要就为试试这个感觉的话我直接轮圆了给你脑门来一拳多好呢。
常臻
哈哈，对，对，吃饭吃饭。
杰老板
你说你也是，刚刚在我这看了人家喝的烂醉是个什么样子，还说你英雄救美见义勇为呢，结果你自己又把自己喝个烂醉，你说你何苦呢，嗯？
常臻
不是我的问题，酒的问题。
杰老板
我自己喝怎么就没问题？
常臻
那是你喝的不够多，只要喝的足够多，格瓦斯都醉人。
杰老板
还是的，多少还不是你来掌握。
常臻
啊，啊，对。
杰老板
哎，不对，常臻，你跟我讲讲（拉进了和常臻的距离，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你所谓的什么酒醉人啊，什么想试试啊，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常臻
我？我能有什么原因？
杰老板
没有原因，那就是有鬼，你叫鬼上身了啊？一个从来有数的人突然酩酊大醉，是没有原因的，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目的的。
常臻
哈？难道不是么？你多喝两口你也可以。
杰老板
才不是。当然（摁住常臻喝豆腐脑的勺子），哎呦你就别老紧着忒儿喽你那个豆腐脑了，那么烫的东西你就让它凉凉。
常臻
哦，昂，行（放下勺子），你说吧，当然什么。
杰老板
我的意思是，当然我相信你在我这里喝大酒，一你肯定不是因为馋这点儿酒了，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个我能肯定；二你肯定也不是像那些毛头小子那样为了显得你能喝；三你也肯定不是因为什么生活上的压力，我觉乎着也没什么人能给的了你压力。所以只有可能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常臻
啊？是么？
杰老板
你要不愿说就不说，你让我自己看。
杰老板从点酒水用的便签上撕下一张空白页，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了安全、自我、生理、尊重、社交五个词（该内容为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杰老板
安全需要，这个基本上可以直接pass，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的安全，最起码你能喝酒喝到在我店里睡着就可以证明你是没有什么安全层面上的需求的。
常臻
哎哟，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都用上了，这冯树教你的吧？
杰老板
你别打岔。我看看，生理和社交这俩肯定也能够排除，早饭吃两个鸡蛋的鸡蛋灌饼的人应该是没有什么为满足的生理层面需求的，吃不饱穿不暖，这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社交层面倒是有可能朋友没那么多，就你这个性子也的确不是那种朋友遍天下的人，但也不至于说那么迫切的渴望一段友情或者说迫切的需要社交活动，所以什么社交层面也排除。
常臻
嗯嗯，对，对，你继续，你继续。
杰老板
那就剩下自我和尊重这两个，那也就这两种可能了，这两者是相互挂钩有关系的，自我价值实现和社会尊重什么的，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清楚了。
常臻
好，好，挺好的，社会学这块儿看来没少补课。
杰老板
我开酒吧之前就是学公共关系的，跟你闹着玩呢么？这是吹么？嗯？这是吹么？
常臻
一拍胸脯，我是科学家，是吧？
杰老板
哎，别扯没用的，你就说我推理的对不对吧。
常臻
那你见没见过这个（从杰老板手里要过纸笔，用笔在纸的反面画了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并在四个象限里分别写上了Power、Money、Family、Personality）傻眼了？
杰老板
别闹，这个我懂，做出自我改变的推动力四象限。跟我刚才写的那个差不多的。
常臻用笔将除了Personality之外的三个象限全部划掉，然后在Personality这个单词下面写下了另外的几个单词belongingness and love need，把笔往桌子上一丢，继续去小口喝他的豆腐脑。
杰老板
个人的……属于感和爱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
常臻
什么和什么啊，是个人的归属感和爱的需求。
杰老板
哦，你写中文多好，写英文还要一点点翻译。
常臻
看着感觉你比我还像喝了大酒，经历了宿醉完了现在正在头疼的那一个。
杰老板
去你的吧。（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常臻写的这几个单词）哎，不对，你，不会吧？我还真这么想过，没想到，不会真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吧？
常臻
什么啊？打哑谜？你想什么了？我又不能看见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杰老板
就，那天晚上那个，你跟她，不是吧？
常臻
哪天哪个？我跟谁啊，你说什么呢。
杰老板
哎，别兜圈子了，我这么跟你说，这都是很虚无缥缈的事儿，你能帮她打跑那些坏小子，那的确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但这缘分大概率也就到这儿了，你也说你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那没发生什么其实是对的，因为就到这一步，就到这一步了懂么？
常臻
不懂。
杰老板
你跟那个小姑娘，大概率，不对，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就是到这一步就等于结束了，不会再有什么续集什么的了，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喜欢给自己在脑子里给自己导演偶像剧，估计后续剧情什么的你脑子里都过了好多遍了，但生活跟电视不一样。
常臻
不一样。
杰老板
对啊，多么简单的道理，既然知道不一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追求你幻想的那些东西呢？
常臻
只是觉得她喝到烂醉的状态让我感觉非常的陌生，我也想体验体验这种感觉，又怎么了呢？
杰老板
鬼信！鬼信！你编的瞎话你自己都不信！你还想让我相信？
常臻
不是，不是，激动什么啊。
杰老板
也对，我激动什么啊。但你想没想过，其实在这种事情上，越追求什么反倒就越得不到什么，追求这些的时候，总是容易用一种自虐的方式制造出一种痴情的假象，这样，使得自己站在感情的道德制高点上，获得一种畸形的满足感和安全感。结果呢？结果往往是陷入表演之中而不自知。
常臻
这个我明白，你也无非就是想说，在感情这些事情上要独立，让所谓那个爱字儿变得有价值，是这个意思吧？
杰老板
啊，是。啊不，不是。哎呦，是！哎，爱怎么着怎么着，爱是不是。
常臻
嘿，还急了。
杰老板
我皇上不急太监急，行了吧？我自己说行了吧？
常臻
行，怎么不行呢。
杰老板
我在这个酒吧看了太多种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分分合合了，友情、爱情、亲情，说白了人和人之间的情谊无非也就这三种，我亲眼见过在我这成为朋友的两个人，也见过彻底老死不相往来的朋友，分分合合的情侣恋人，亲情也许少一些，怀念故去的父母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总之。唉，太复杂，把握不住。
常臻
那有没有想过其实也不用把握或者理解什么。
杰老板
什么意思？
常臻
就是，本身这些感情只是一种感情，一种感觉，那也许可以不去把握不去理解，就，单纯的去感受这种感受，feel the feeling。
杰老板
也许你是对的，情感丰富到能feel the feeling，也未见得就不行。
常臻
首先要做出行动。啊，不久的将来，对。
杰老板
什么啊？啥，前言不搭后语的。
常臻
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得，可能我忘掉了一截子。
杰老板
你要是吃完了就帮我收拾收拾，把这些垃圾扔了。
常臻
我的荣幸。
杰老板
不用谢，这是你应该谢的。
常臻
你是懂语言的。
切入
露天网球场，赵昶连续几个漂亮的上旋球将对方比分封零，赵昶的助手抱着两三个文件盒带着一名微微秃头，大腹便便的教育集团合伙人来到球场，赵昶示意陪练暂时休息，将自己的球拍放回到自己的包里，迎着前来的助手和合伙人一路小跑过去。
助理
赵先生，这位就是我们教育机构的合伙人，之前一直在做K12教育行业的相关工作，今天来是想和我们进一步交流后续的合作内容跟合作项目的。
赵昶
哎呀，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说，以后像这样的重要客户，啊不，朋友，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会面的时间，不能像现在这样。
助理
好的赵先生。
合伙人
赵先生，您贵人多健忘啦，今天我们见面是当时我直接联系的您，咱们在电话里定下来的时间，当时咱们说是直接在赵公馆见面。
赵昶
啊，是么？哎呀哎呀，还真是，我的错我的错。真是，我太冒失了，那我们到会客室聊吧，正好我在这边有一个长期使用的会客室。
合伙人
啊，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助理
先生那您这边请。
赵昶
那这样先生，您跟着我的助理先过去，我这边收拾一下，我随后就到。稍等。
合伙人
好的哦赵先生，对了，赵先生是否可以稍快一点，我们今天谈的事情可是耽误不起时间啊。
赵昶
啊，啊，好，好，我这边收拾一下，马上就到。
切入
赵昶换上了一身即为随意的衣服，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白色棉布休闲西装外套，西装的扣子全部敞开，下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乐福鞋，这与坐在桌子对面的合伙人一丝不苟的正装穿着形成强烈的对比，助理将文件盒放到桌上，然后又端来两杯咖啡，合伙人的眼神一直固定在会客桌上摆放的糖罐子上。
赵昶
哦，这边泡的咖啡是按照我平时的饮用习惯来的，不知道您能否喝的习惯？
合伙人
都还好，都还好，我都习惯，赵公子的爱好看起来非常欧洲嘛！
赵昶
诶，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在法国上学的时候改变了一些习惯，要说我个人嘛，那必然还是乡音难改，我是骨子里的中国人啊。没事，您要是想喝茶或者喝水直接跟我助理说就可以，都能安排。
合伙人
不必了不必了，不用您这么费心了。赵公子，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这边再讨论一下我们后续在K12教育领域的这个业务拓展项目，我是这样想的……
赵昶
啊，今天来就为了这个事儿啊，这种事儿打个电话就好了嘛。
合伙人
是赵公子您让我来的啊，咱们之前在电话里说好的嘛不是……
赵昶
您看，您看，又让我给忘了，抱歉抱歉，您继续。
合伙人
是这样赵公子……
赵昶
哦，对，我说总觉得哪里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就是在这个称呼上了，什么赵公子不赵公子的，我哪是什么公子啊，正常称呼我赵经理或者小赵都可以。
合伙人
您瞧，您太谦虚了，您现在是赵氏集团实际上的决策者，而且您还是老赵总的公子，怎么能是个经理呢？
赵昶
哎，无所谓，虽然我现在跟你对接，但毕竟老爷还健在呢，要是觉得赵经理不妥的话，您看找一个合适的称呼就OK。要不看在年龄上，我也的确是晚辈，您直接称呼我小赵就行。
合伙人
哦，您刚才说令尊还健在？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令尊健在真是太好了，知道老赵总身体健康，我们这些之前跟老赵总一起干事业的人心里太欣慰了，前一阵听说令尊身体抱恙，我还担心了好久。
赵昶
是吗？那太谢谢了，太谢谢了。您的好我一定给我家老爷子带到。
合伙人
诶，那就麻烦您了。
赵昶
我做晚辈的，这是我应该的。您继续说您的事情。
合伙人
啊，是这样，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这边再讨论一下咱们后续在K12教育领域的这个业务拓展项目，我是这样想的，你们赵氏集团之前一直视作生物科技这个领域的，而且我也看你之前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学的也不是生物科技相关专业，更不是教育类相关专业，我看你是学金融的是么？
赵昶
啊，对，学金融的，期货交易啊，风险投资啊，就这一块儿的吧，其实也无非就是些耍嘴皮子功夫的活儿。
合伙人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你看可行性有多少，就是说我们后续的合作还是要合作的，但是能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就是说我们之间的合作由之前的整体合作变成投资型的合作，就是你这边不用向我那边进行什么劳务上的派遣了，只需要利用好你们手上的投资来开设校区，每一个你们投资的新校区都会按照你们的投资比例进行股权的划分，这样每年度也好每季度也好，我们这边按照股份制公司的方式来进行分红，你看这种方式怎么样？这样你们这边也能轻松一些。
赵昶
哦，我懂你的意思，就是我跟您那边的合作关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合伙人
对。咱们的合作肯定要继续的。
赵昶
但是呢，我并不需要直接参与教育领域的相关工作事务，也不用操心后续开设的校区的运营，是吧？
合伙人
哎，对对对，是这个意思，这样你们那边可以继续在生物科技领域发展啊，相当于更少的牵扯你们的精力。
赵昶
那其实也就是，我只需要等着吃分红就好了是这个意思吧？
合伙人
太对了！咱不得不说，这留洋上过学的金融专家那就是不一样，有理解！大事儿小事儿一点就通，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后生聊天，小赵，你值得一个大拇哥，后生可畏真不是盖的。
赵昶
其实也还好，这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应该掌握的专业知识。
合伙人
那你也是我打过交道的这些职业经理人里专业知识内容掌握的最扎实的。真实有令尊的风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昶和合伙人都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合伙人自信得意的大笑和赵昶只有音量很大的干笑混在一起，很快合伙人就觉察出一样，不再笑了。
赵昶
您觉得，我的家庭会给我什么样的教育呢？
合伙人
家庭？这我可不敢妄议。
赵昶
但说无妨。
合伙人
这……这怎么好信口就说呢，但我敢肯定令尊令堂对您的教育肯定是十分的到位，要不然怎么能培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来。
赵昶
过奖过奖，您抬爱了。那您是不是觉得，我在法国里昂国立第二大学进修银行与金融专业的时候所接受的教育是那种只要听几句吹捧就立刻变得飘飘然的东西呢？
合伙人
这……这不可能啊，您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从小到大听的夸奖的话说不定比同龄人一辈子听到的都多了，怎么至于听几句话就变得飘飘然呢？
赵昶
那你就是当我是头猪，你下料来套我？
合伙人
啊？赵公子，不是，我，我什么有过这个意思。
赵昶
是，我知道，我明白，家父病重，进了重症监护室又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事情，家族生意的合伙人们，包括你在内肯定是早早就听说了，你们也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做了不少的风险评估了，不然也不会选择提出这样的抽身方案来对不对，这种打提前量的做法很聪明，但最好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懂么？
合伙人
不，不是，赵公子您理解错了，不是说抽身不干了，我们怎么也不会说在这种情况下扭头就跑啊，您说是不是，只不过是转变一下合作的方式，分红嘛，每年，哦不，每季度，都会有分红的嘛。
赵昶
好了可以了，我今天不想听你再从这个问题上再说些什么了，你现在找我要投资的状态，真的，还不如你们直接抽身逃跑算了。
合伙人
不是……
赵昶从摆在会客桌上的糖罐里拿出一枚香蕉糖，撕开包装将里面香蕉形状的糖果直接塞到合伙人的嘴里，合伙人的胆怯畏惧的看着赵昶，没有也不敢反抗。
赵昶
记住，我伸给你们的香蕉，你们就好好的叼住。
赵昶的助理牵着一条成年杜宾犬从会客室外直接推门进来，杜宾犬看到赵昶之后直接挣脱了助理手中的牵引绳向着赵昶扑过去，赵昶一把抱住杜宾犬，合伙人跟着赵昶的助理悻悻离开。
赵昶
（呼噜着杜宾犬）哎呀，沙丁鱼，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别给帮我养你的哥哥姐姐们添麻烦，乖乖的，（蹲在地上搂着杜宾犬向合伙人送行）一会儿我安排司机专门送您回去，回去之后别忘了发个信息给我，既是安全到家的问候，也是劳驾麻烦你一下告诉我那个香蕉形状的糖是什么味儿的。
合伙人
是，是，再见，赵公子。
赵昶
再见。以后要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不用非得跟我约时间见面了。
合伙人
是，是，赵公子。（拿出一个手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
赵昶继续和他的杜宾犬在会客室里嬉闹，名叫沙丁鱼的杜宾犬有着肌肉发达健壮而稳定的身体和平滑而又散发光泽的黑色被毛。
切入
武小姐家中，武小姐坐在餐桌边用一支塑料叉子一点一点的吃着一个黑森林蛋糕，一边客厅的电视静音开着，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档的电视剧，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来自武小姐的一台复古磁带机风格的音箱。
信风穿过屋檐下/碰响拂晓的风铃/此时，谁将我唤醒？/看世界宛如露滴/几度欢喜/时间深沉如喘息/击伤黄昏的钟鸣/午夜，哪一颗流星？/将心碎的恋人们/引入梦境……
武小姐端着蛋糕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叉子咬在嘴里，一只手端着蛋糕另一只手使用电视机遥控器，电视机的画面倒映在武小姐深棕色的瞳孔上，画面转向电视机屏幕，电视中在播放《海边的曼彻斯特》——“我的心都已经破碎了，它会一直破碎，相信你也是。”画面转向武小姐，537此时坐在她的身边，537脖子向上
的部位全部隐藏在黑暗里，武小姐向后瘫倒在沙发上。
537
是否拥有了你想要的生活了呢？
武小姐
不清楚，我不能确定现在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537
那是否真的获得了独立呢？
武小姐
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独立，我一直认为我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着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537
那在这个问题上又是否有合适的想法呢？
武小姐
我一直在尝试着，但我好像总也找不到我确实存在的证据。
537
也许并不需要证明什么，以我们的能力，终究还是难以去改变这个世界。
武小姐
所以才会选择放弃，所以放弃后选择离开。
电视屏幕上被信号检测标志填满，彩色的信号检测表示映照在武小姐深棕色的瞳孔上，武小姐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笔记本摊开的一页上工整的写着日记的内容“我不能确定现在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独立，我一直认为我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着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我一直在尝试着，但我好像总也找不到我确实存在的证据。也许并不需要证明什么，以我们的能力，终究还是难以去改变这个世界。所以才会选择放弃，所以放弃后选择离开。”
淡入
武小姐上班的唱片书店，冯树独自一人站在西方文学、哲学书架前，冯树手里此时正拿着一本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武小姐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手里还是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一支一次性的直液式钢笔。
武小姐
再给我讲一讲你的朋友。
冯树
你已经一直在问我关于他的事情了。
武小姐
是的。
冯树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脾气又怪，为人又臭屁，我有的时候都有些受不了他。
武小姐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让人感到好奇。
冯树
好奇是什么形成了他今天这样的性格是么？我发现真的，好多人愿意自学一些行为学心理学的东西啊。然后还特别喜欢在日常生活里用这些理论研究身边的人，有这个必要么？
武小姐
不是为了弗洛伊德，就是单纯对这个人感到好奇。
冯树
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个普通人，我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武小姐
不一定吧，我感觉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
冯树
你是不是觉得他特潇洒。还别说，第一次见他的人，十个里面得有九个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呢，实际上还真不一定是。
武小姐
所以我才要问你啊，我不了解的一个人，可是我不了解的这个人是你和你了解的。
冯树
别别，别抬举我了，我都有些看不懂他，但他的确是，算是我的朋友吧，而且我们还算是同门的师兄弟。
武小姐
哦？同门师兄弟的关系你没有讲。
冯树
这也不重要，因为我们之间差着两级呢，上学的时候我只是他身后的一个小跟班，就是很多大学里的学生都看不惯的学长的跟屁虫，但该说不说，我当他的跟屁虫能得着什么好处啊，我当时也是跟十个人里头的那九个一样，就觉得这个人贼潇洒，很拽啊。
武小姐
所以他是个所谓的拽哥？
冯树
也不算是，拽哥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形容词，其实相处的久了能感觉到，他并不是在硬端什么架子，就是，这个人本身他就这样。
武小姐
本身就很拽是吧？
冯树
不是拽，是一种，怎么形容呢？高傲。就是，冷脸的那种感觉，挺高冷的，与生俱来的挺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气质。
武小姐
有趣。
冯树
而且在你身边有这么一号人存在，往往会让你内心里不自觉的就生出一些幻想来，或者说，生出一些没来由的激动来，反正我总是觉得，跟他在一块儿呆着，聊天也好喝酒也好，总能生成一种自信，我形容不出来，大概就是这么样的一种感觉。
武小姐
OK，感觉，那么可能也不用形容，就，单纯的去感受这种感受，feel the feeling。
冯树
好理解，对，就是feel the feeling，你试着feel一下吧，反正我是形容不出来，怎么说都觉得不够完善，而形容词用的多了又会显得我某些方面有些不同于别人。
武小姐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人，心理有一团火，眼睛熠熠生光。
冯树
对，看起来就是这样，其实说白了，当然话说的可能有些重，就是，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就是这样，活着时候让身边人有种莫名的激动，死了却让人不得安生，总是这样，无一例外。
武小姐
从一个发光的宝藏变成梦魇一样的东西，（眼神看向远处，所说的话跳脱出了和冯树的对话）又像烟雾一样充满了身边人的世界，无处可躲。
冯树
确实如此，但是话说的太重了。
武小姐
啊，其实还好。
武小姐的注意力又被冯树拉了回来，用手中的一次性钢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冯树说的话“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就是这样，活着时候让身边人有种莫名的激动，死了却让人不得安生，总是这样，无一例外。”然后又在这段话下面补上了一句话“他真年青，他真年青。”
冯树拿着两本书来到柜台，将书放到柜台上，武小姐飞快的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用手中的一次性钢笔将笔记本别住。冯树看了看武小姐的笔记本又看了看武小姐，没说什么，用右手稍微遮掩了一下自己尴尬的笑脸。
冯树
这两本书，那个，《堂吉诃德》能帮我稍微包一下么，那个我送人，《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就简单装起来就行了。
武小姐
礼物纸和丝带是要另外收一部分钱的昂。
冯树
没事儿，无所谓的，该怎么包装怎么包装就行。
武小姐
你要送给谁，送给常臻么？
冯树
啊？是啊，他快生日了嘛。
武小姐
哦，不过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你送一本《堂吉诃德》真的合适么？
冯树
那我总不能送他《西西弗神话》吧。
武小姐
没差，反正我觉得都不是很合适。
冯树
唉，书嘛，重要的是看完之后能悟到些什么，内容其实并不重要，读完内容之后的感想更重要些。就，feel the feeling呗。
武小姐
试着去感觉，跟着感觉走。
冯树
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搞得那么明白，未免活的太累了。
冯树在从柜台上放着的意见簿上找到一个空白的角落，用连着弹簧线的中性笔写了一串号码，然后干脆利索的将写有号码的这一片空白角落从意见簿上撕了下来，接过武小姐递过来的书之后将这张撕下来的号码纸交到了武小姐的手里。
武小姐
这是什么？
冯树
大概是你需要的。先想一想，再考虑要不要打过去。
武小姐
你的电话？
冯树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武小姐
常臻的电话？
冯树
先想一想，想好了再做决定要不要打过去。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如果你想更进一步对他做一些精神病理层面的分析的话。
武小姐
谢谢，但我估计用不到。
武小姐看也没看就将冯树写下来的电话号码纸随便叠了两下放到了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的内兜里，冯树拎着书离开了武小姐上班的唱片书店。
切入
常臻换了一件白色印着Pink Floyd的白色长袖T恤，外面立领穿着一件蝙蝠袖短款皮夹克，下身是一条深黑色工装裤，腰间系着一条黄铜扣利特尔顿骑兵腰带，穿着一双扣带切尔西靴沿着滨海大道来到杰氏酒吧附近，卷发白衣服、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早早的等在杰氏酒吧附近，三人看到常臻便像疯狗一样扑过来，常臻措手不及被蝴蝶烫一拳打在鼻子上，顿时有血从常臻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常臻捂着鼻子趔趄几步，锡纸烫Boy London和卷发白衣服紧跟两步，白衣服一脚向着常臻腹部踢过去，常臻双臂交叉挡在腹部，抵挡住了白衣服的攻击，锡纸烫Boy London双手握拳砸在常臻的后背，常臻直接被锡纸烫Boy London砸倒在地，卷发白衣服对着躺在地上的常臻一通踢打。
白衣服
奶奶的，你不是他妈的很能打么？他妈的打啊。
躺在地上的常臻一下子抱住白衣服的腿，猛的起身将白衣服掀翻在地，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赶紧向着常臻扑过来，常臻整个人压在白衣服身上，左手肘顶在白衣服的胸口上让白衣服无法起身，右手握拳向着白衣服的脸就是一个右勾拳，白衣服的嘴角立马流出血。
常臻骑坐在白衣服身上，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一左一右把常臻架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抱着常臻的胳膊，白衣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常臻的肚子就是两脚，常臻被打的吐水，白衣服走到常臻面前，扶着常臻的头回敬了一个右勾拳，常臻顿时吐血。
白衣服
还打不打了？嗯？这么能打你倒动我一下啊。
常臻
我去你妈的。
白衣服
你他妈嘟囔什么？
常臻
我去你妈的。
Boy London
哥，他说他去你妈的。
白衣服
真是不知道好歹。
白衣服正要再打常臻一个右勾拳，常臻被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架在白衣服面前，常臻用头往白衣服的鼻子上用力一装，白衣服立马捂着脸弯腰向后趔趄了几步。
白衣服捂着脸的右手沾满了血，他的右手在嘴边活动了几下，从嘴里吐出来一带着牙的血，白衣服捧着自己被打掉的牙，哼哼唧唧喘着粗气。
白衣服
奶奶的，我的牙！我的牙！我今天打死你！
常臻用力挣脱抱着自己胳膊的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蝴蝶烫哈韩小子被常臻甩到地上，力气更大的锡纸烫Boy London仍旧死死抱着常臻的胳膊，常臻故技重施用头猛的顶了一下锡纸烫Boy London的鼻子，但锡纸烫Boy London仍旧死死的抱着常臻的胳膊不撒手，常臻用力两个左勾拳打在锡纸烫Boy London的肚子上，锡纸烫Boy London才被打的卸了气，常臻挣脱了锡纸烫Boy London刚要走，蝴蝶烫哈韩小子从地上翻身站起来，竟然从自己后腰处抽出一支甩棍，就要冲着常臻的脑袋挥过去，常臻紧急反应往边上躲，飞起一脚就踢在蝴蝶烫哈韩小子的身上，蝴蝶烫哈韩小子被常臻踢倒在地，手中的甩棍脱手飞了出去。
常臻
（吐了一口血水）他妈的，你们是杀人来的？
白衣服和锡纸烫Boy London两个人又向着常臻冲过来，常臻疲于应付，双拳难敌四手被两人合力推倒在地，蝴蝶烫哈韩小子来不及捡自己的甩棍也扑过来压到常臻身上，常臻被三个人合力控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白衣服挥拳击打常臻的头，锡纸烫Boy London和蝴蝶烫哈韩小子压制着常臻的胳膊和腿，锡纸烫Boy London还用力给了常臻腹部几下，常臻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冯树举着手机开着闪光灯冲过来，手里还提着刚刚买来的书，压在常臻身上的三个人被冯树手机上的闪光灯照得眯起了眼睛，也松懈了对常臻的压制，而常臻还躺在地上没有反击的力气。
冯树
光天化日当街打人！当街打人！还是持械打人！反了你们了！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跟我去公安局投案！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别想跑！你们给我等着！早晚让警察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绳之以法！关你们个十年八年的！皮条客！洗干净屁股等着进监狱吧！你们也千万带上沐浴露！到时候捡肥皂有你们好受的！
压制着常臻的三人看见冯树冲出来来不及反应，赶紧松开常臻发了疯的逃跑，蝴蝶烫哈韩小子掉在地上的甩棍都来不及拿，就跟在卷发白衣服和锡纸烫Boy London后面一溜烟逃跑了。
冯树跑到躺在地上的常臻身边，常臻四肢瘫软的躺在地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冯树
常臻，你别吓我，常臻，常臻，你别是死了吧？你别吓我。常臻！常臻！醒醒！我冯树，常臻！醒醒。（开始用力的摇晃躺在地上的常臻）
常臻
别摇别摇，脑浆子快给我晃匀了。
冯树
我的妈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吓死我了你。你倒是给我点儿反应啊，我还以为你真……
常臻
没事儿，我没死，就是累了。
冯树
那你还要躺在地上多久。
常臻
不知道，也许很久很久（双手交叉着垫在脑后），还真有点儿舒服，嘿，你瞧，我从来没用这个角度看过这个城市，还有天，原来天上的星星月亮这么明显，根本不用仔细看就能看的见。
冯树
你，你确定你没事吗？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常臻
哎哟，你不信你就也跟我一样躺下看看。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冯树
你要是没事儿就赶紧给我起来，别在大马路上躺着丢人现眼，还不够散德行的。
常臻
他们丢了个甩棍没带走是吧？
冯树
你惦记那个干嘛啊？你惦记那个干嘛啊？
常臻
一会儿去杰氏酒吧，杰老板还有一个他们上次带着的蝴蝶刀……梳子，合二为一，直接上派出所报案去。
冯树
你确定你没事吧？你要是没事能不能赶紧起来。
常臻
没事，就是单纯的累了，（一翻身站起来）你说走，咱就走，我需要杰老板贡献点儿冰块冷敷一下。
淡入
常臻半躺在酒吧散台的沙发上，的鼻梁上贴着一枚创可贴，左侧眉角上也贴着一枚创可贴，右手将杰老板制作的简易冰袋贴在额头上，鼻子周围和嘴周围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冯树习惯性的端了两杯威士忌，被杰老板截住一杯换成了气泡水，冯树左手端着威士忌，右手拎着气泡水坐到常臻对面，将气泡水放到常臻面前，又将一本用彩色礼物纸和暗红色丝带包装着的书放到桌上，常臻在沙发上挪动几下，还是没有坐直。
常臻
我不喝气泡水，我不喝这个味儿的。
冯树
你刚受了伤喝什么酒哇。
常臻
那你让杰老板给我换个味儿的，我不喝这个，这个巴黎水喝到最后是臭的，你让他给我换一个。
杰老板拿着一瓶铝瓶可口可乐放到常臻面前，自己把那瓶气泡水打开，杰老板搬了个凳子坐到常臻和冯树的桌边，想要摸一下常臻眉角的创可贴，被常臻很嫌弃的把手打开了。
杰老板
这事儿赖我，这事儿真赖我。
常臻
怎么赖你啊？怎么也不会赖你啊。
杰老板
赖我赖我，要是我那天晚上多长个心眼儿就好了。都怪我。
常臻
不怪你。
冯树
就是啊，哎，哪个人也没有前后眼，要说也是那三个小逼崽子欠打，怎么能赖你呢？
常臻
就是。
杰老板
没事儿吧？我看你伤的……
常臻
这算什么，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冯树
你也曾在十分愤怒的情况下杀死过老虎？
常臻
那倒没有，哈哈，那倒没有。
杰老板
你说你们也是，哪怕冯树跑来跟我说一声呢，咱们三个还怕打不过他们三个？
常臻
没事儿，打都打了，无所谓了。
杰老板
不行，这太有所谓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就拿着物证去派出所报案。
常臻
明天一早我可能还没起呢。
杰老板
唉，你自己的事情你都不上心。
常臻
他们不敢再来了。但是，但是，我当然要抓他们。
杰老板
那你就今天晚上在我这好好呆着，明天一早你跟我一块去报案。
常臻
好，好好好，明天一早就去。
杰老板
你想想明天见了警察要说什么，组织组织语言，别到时候警察一问你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条理清晰一点儿，从他们那天晚上在做什么开始说。
常臻
哎哟，那天晚上他们干了什么我又不知道，你瞧的真儿真儿的，我咋跟警察说啊，行啊行啊，我想想，我现在头又疼又晕，就光头疼也疼死我了，我一会儿再想怎么说。
杰老板
你最好认真想想，懒得管你。
杰老板拖着凳子离开了散台，常臻瘫坐在冯树对面，没精打采的看着放在桌上的铝瓶可口可乐，冯树端着威士忌酒杯，看着常臻，很长时间没能喝下去一口酒。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常臻努力伸了伸胳膊将铝瓶可乐拿到手里，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冯树也浅浅喝了一口酒。
常臻
你知道我刚才，就你以为可以叫灵车的时候，我躺在地上，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冯树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至于说是在想怎么死。
常臻
当然不是，我是在思考。
冯树
思考？思考什么？
常臻
我看着满天的星星，很久没有注意到天上还有星星和月亮了，你说，随便一颗星星落在地球上，就能造成一个物种的彻底毁灭，我现在其实扮演的也无非就是侏罗纪的时候恐龙的角色，我在星星面前都这么脆弱，尘埃一样，那到底什么才是存在的证明？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真的有意义的？
冯树
你就在想这些？
常臻
对，在那三个小流氓跑了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个，一直到刚才，啊，现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说这个问题有答案么？我又觉得未必，我的意思是，可能会有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应该不会唯一。
冯树
我也没法回答你，我觉得是有意义的，存在肯定有意义。
常臻
可能我想的和你正相反，我觉得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冯树
嗯？这不就陷入了一种虚无了么？
常臻
当然你听我说完，我觉得目光所及的这一切，其实都毫无意义，真正的意义是由你去赋予的，不管你做什么，只要这件事情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就好，当事情做完的那一刻，你就可以将他定义为有意义的努力。
冯树
但是我们听到徒劳无功的次数大概会更多一些。
常臻
有什么事情会真正的徒劳无功呢？
冯树
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这例子可能俗了，就拿我在学校里见到的，一个男生买了花、买了礼物甚至摆了心形蜡烛向女生表白，连气氛组都找好了，但是女生没有同意，我觉得这就是所谓的无用功，那个男生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也许他喜欢的人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甚至都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么？这种没有目标的努力有什么意义？
常臻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定义，我会将其定义为我青春中最热烈的一次对实现我爱的需求的努力，就算结果不一定是好的，但最起码的，过往的种种塑造了当下这一秒的我自己。
冯树
这还真的是一个存在主义的哲学问题。
常臻
我被几个小流氓摁在地上，这种濒临死亡的体验，让我感知到生和死到底有多么大的距离。
冯树
以我们的能力很难改变现在存在的一切，所以，过好自己活在当下，遇到事情的时候多想两步，这就可以了，我就没什么长远的宏图大志，抓住现在，就很OK。
常臻
确实，但你就没有过对浪漫英雄故事或者什么宏伟史诗有些希冀么？你不是常读那些英雄故事，就从没将这些作为理想？
冯树
有是有过，但更多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只能去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堂吉诃德，我是对浪漫的英雄故事有着无限的向往，这不假，可是我所受到的教育告诉我，人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往往大多数人连前两点甚至连第一点都做不到，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很难浪漫的起来。
常臻
所以呢？你会在给你爹擦皮鞋的时候擦的不亦乐乎么？
冯树
有时会，但有时又不会，其实会不会全都取决于擦皮鞋的那一天的父子关系，你明白的，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我的学历也许已经超过了父亲，但我的父亲让我感觉我永远追不上他的脚步。
常臻
明白。他似乎可以很体贴家里的每一个成员，但有的时候好像又是家里的所有人的感受都与他无关一样。
冯树
是这样。
常臻
所以呢？如果未来某一天你也成为了一个父亲的时候，你也会让你的孩子继续给你擦皮鞋么？
冯树
我想我不会，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会采用另一种方式来延续这种在我的家族中持续了数辈的活动，据说我的爷爷给我太爷爷擦皮鞋，我父亲给我爷爷擦皮鞋，到了我这里，我给我父亲擦皮鞋，倒也成了种传统。
常臻
等到你孩子成长起来，可能我们的科技已经达到赛博朋克，意识上传的程度了，到时候让你的孩子帮你按时打开电脑管家清理缓存和电脑产生的垃圾，是吧？
冯树
仿生孙子会被电子祖宗托梦么？是吧？什么机械飞升？
常臻
这不才能彰显出代代相传的好传统么？
冯树
你是懂家族传承的。
常臻
到时候抢手的就会是四代单传的C盘清洁大师。
冯树
太搞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其实我对我以后是个什么样子的问题是迷茫的，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常臻
我？
冯树
（点头）
常臻
我以后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大概也会像大多数中年男人那样剃一个几乎没有长度的圆寸头吧，成为一个合格的中年人，带着一个猕猴桃一样的脑袋，用看上去有意义的方式换一个地方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或者依旧保持着现在这种不着调的样子，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再见面都会发现我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总好过去当千篇一律的猕猴桃吧。
冯树
我很难想象的出来你没有长发会是什么样子。
常臻
我几乎是快忘记了我留长发之前的时候的样子了。
冯树
可是，常臻，有些事情可能并不能一直随我们的心愿，就比方说，时间，时间总是在一天一天，一时一时，一分一分，一秒一秒的过去，不可逆的流逝，青春不会永驻，我们都会老的。
常臻
物理上的衰老与毁灭无可避免，最起码我们总可以让我们的心态一直年轻着，能够左右的事情我们去做出行动，而改变不了的事情就那样放在那里，我们可以去尝试努力将改变不了事情改变，就算结局是失败，那也最起码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努力过。
冯树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有这种心态就好了，让我能够感到一种壮怀激烈，甚至是视死如归的心情，纵千万人吾往矣。
常臻
说的太大了，我担当不起，我还担当不起。
切入
武小姐愣愣的坐在满是雪花片的电视机前，消沉的情绪让她无法入睡，武小姐看着满屏的雪花片出神，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报时器发出滴滴两声的整点报时声，武小姐看了一眼报时器的屏幕，屏幕上显示00:00，武小姐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她拿过自己的笔记本，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支圆珠笔，想要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但圆珠笔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久久没有落笔。
武小姐将圆珠笔的笔尖收回去，将笔夹在笔记本里，又将笔记本放回到面前的茶几上，武小姐又开始看着笔记本的封皮发愣，茶几上除了武小姐的笔记本和水杯之外，只有一个小号的白杨木色相框，相框里放着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的内容是很久以前武小姐和537的一张情侣合影，可是537的脸因为曝光的问题，整个被一块巨大的光斑盖住，可是这种曝光却将武小姐拍的十分好看。
武小姐
（将相框拿到手里）我快忘了你的样子了。
武小姐拿着相框，鼻子和双眼开始逐渐泛红，直到两滴眼泪低落到相框的玻璃上，武小姐轻轻擦去玻璃上的眼泪，再抽出几张纸巾擦眼泪，而眼泪并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浸透武小姐手中的纸巾，滴落到相框的玻璃上。武小姐将自己的头埋到膝盖里，手中的相框滑落到铺着地毯的地上，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武小姐微弱的哭声。
武小姐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在自己的外套内兜里摸出冯树给自己的号码纸条，按照号码纸条上的号码一个一个输入，并拨打了出去。
常臻
喂你好？
武小姐
（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电话另一端常臻的声音）
常臻
喂你好？哪位？
武小姐
（张了张嘴么有说什么，挂上了电话）
武小姐左手拿着冯树给的号码纸，右手握着手机，把腿放到了沙发下面，半躺在沙发上，又一次将号码拨了出去。
常臻
喂你好？
武小姐
（把手机拿到了自己面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正在和自己通话的号码，又将手机贴回到自己耳边）
常臻
喂你好？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武小姐
（又将手机拿到自己面前看了看号码，很快的将电话挂上。）
武小姐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向下扣在面前的茶几上，将冯树给的号码纸团成了一个球扔到了垃圾桶里，武小姐拿过茶几上自己的一盒七星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然后用一个细小的打火机将烟点燃，抽了两口之后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武小姐拿起手机接听了电话。
常臻
喂你好？刚才是你给我打了两遍电话吗？
武小姐
（抽着烟看着手机屏幕，嗓子上下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话）
常臻
你好？请问你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还是打错了？
杰老板
（困意朦胧）可能是谁家孩子晚上胡乱拨号呢吧。
常臻
也有可能。喂你好？那我挂电话了哦。
武小姐
（听到常臻说要挂电话，很快的自己先挂上了电话）
武小姐抽完一支烟，看着自己面前氤氲着的一片久久没有散去的青蓝色烟雾和烟雾后满屏雪花片的电视机，又一次拿起手机，找到常臻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常臻
请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你可能打错了，拜拜。
武小姐
别挂，是我。
常臻
啊，你……
武小姐
常臻，你还记得我么？
常臻
当然记得，武……
武小姐
武霏霏。
常臻
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你全名叫什么。
武小姐
没关系，你还是可以继续使用原来的称呼方式。
常臻
也好，可能那样我还会舒服一点。
武小姐
你是在睡觉吗？
常臻
我没在睡觉。
武小姐
我是说，我给你打电话之前。
常臻
也没有在睡觉。
武小姐
失眠？
常臻
是有些。睡不着。
武小姐
你也会因为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么？
常臻
如果在床上躺着的话，肯定会。
武小姐
那你现在是没有在床上躺着么？
常臻
没有，我正坐着看书。
武小姐
一直看到这么晚？
常臻
消磨时间嘛。
武小姐
在看什么书？什么书那么吸引人？
常臻
堂吉诃德。
武小姐
塞万提斯，是本好书。
常臻
确实是不赖，不过这本书估计送给我的时候不是为了让我看的，是为了让我收藏的，精装本的堂吉诃德，我连书签都不舍得用，还好我已经看完了简装本，不需要再从精装本上再通读一遍了。
武小姐
你手上的那本书是你朋友从我这里买的。
常臻
哦？真的么？这么巧？
武小姐
是啊，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巧。
常臻
其实并不巧，我的电话是他给你的？
武小姐
（没有说话，默许）
常臻
看来是了。
武小姐
唐突了，抱歉，不该这么晚打过来的。
常臻
其实还好啦，恰好我没有在睡觉。
武小姐
你的朋友告诉我说，给你打电话之前要想好了要不要打再拨号。
常臻
哦？是么？他真的这么说？
武小姐
而且他强调了两次，也许三次，但我没按照他说的做。
常臻
这一点很明显能看出来。
武小姐
听你说你没说，我甚至不想抱歉。
常臻
你可以不抱歉。
武小姐
为我的唐突抱歉吧，不为打扰你睡眠抱歉。
常臻
可以，我接受。
武小姐
令我无比轻松。
常臻
我也是。
武小姐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常臻
在跟你打电话。
武小姐
我是说，打电话的同时，或者说，如果不打电话的话。
常臻
我电话的同时什么也做不了，就只是认真的打电话。如果不打电话的话，我应该还是在看书。
武小姐
那你在打电话之前看到哪里了？
常臻
堂吉诃德战风车。
武小姐
很经典的段落。
常臻
是这样，整本书的核心段落。
武小姐
你打算一直看书看到天亮么？
常臻
也许吧，我也不确定，如果能睡着的话就睡一会儿。
武小姐
那你觉得能睡着么？
常臻
我不敢肯定。
武小姐
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计划？
常臻
不一样的计划，是指……？
武小姐
比如说换一种方式度过这个晚上。
常臻
我觉得我现在其实已经算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度过夜晚了。
武小姐
去吃些夜宵？
常臻
有什么好地方？
武小姐
我知道很多，因为我一直是下午三点上班的夜行生物。
常臻
猫女。
武小姐
确实。只不过不像猫女那样是个江洋大盗。
常臻
确实。
武小姐
那是否可以一起吃个宵夜？
常臻
好啊。
武小姐
吃完宵夜之后如果困了就回家睡觉。
常臻
如果不困就看一看夜幕下的这座城市吧。
武小姐
正有这种想法。
常臻
在哪里见面？
武小姐
文化路文化公寓，西边从北往南数第二个电话亭。
常臻
等我。
武小姐
我就在电话亭里等你，电话亭里暖和一些。
常臻
好的。
电话那头的武小姐挂断电话，常臻将手机收起来，合上手头的《堂吉诃德》，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杰氏酒吧，并用手穿过门缝，将门锁挂在了门内侧，杰老板呼呼大睡，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
摩托车大灯的灯光穿过黑暗，武小姐被灯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常臻骑着自己的宝马拿铁来到约定的电话亭，武小姐从电话亭中走出来，看到没有戴头盔的常臻，和常臻脸上的伤口。
武小姐
怎么没带头盔？
常臻
上车。这个点没有人会关注你带没带头盔的。
武小姐
没想到你还是法外之徒（武小姐跨上摩托车，坐在了常臻的摩托车后座上）你的脸怎么了？
常臻
啊？没事儿，男人嘛，大大咧咧的，有点儿磕碰是难免的。
武小姐
真的是磕碰吗？
常臻
那不然还会是什么？
武小姐
好吧，那你说是，那就是吧。
常臻
去哪里？
武小姐
四号码头，距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近，去吃野馄饨吧。
常臻
收到。
武小姐的手越过常臻，没有抱着常臻的腰而是扶在摩托车的油箱上，常臻没有将摩托车的速度拉到很高，摩托车黑色的车身上倒映着街边的路灯光，两人在夜幕笼罩下的城市里沿着纵横交错的道路穿梭，来到了武小姐说的那个野馄饨摊儿。
常臻/武小姐
老板，来两份馄饨。
馄饨摊老板
诶，好嘞，还加鸡蛋么？
武小姐
我要一份加鸡蛋的。
常臻
两份都加鸡蛋。
馄饨摊老板
诶，好嘞，坐那稍等，马上好。
武小姐和常臻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常臻坐在矮小的马扎上，两条腿只能最大限度的蜷缩起来，常臻随手把自己的手套和摩托车钥匙扔到桌子上，四周看了看，看到了一个烧烤摊儿，和一个晚上还在营业的灌饼摊儿。
常臻
要不要吃点儿串儿。
武小姐
可以啊，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客气？
常臻
不用客气。只是吃一顿夜宵而已。
武小姐
随便烤一些吧，我看他那里还有腊肠，一定帮我要一根腊肠。
常臻
主食？灌饼？
武小姐
那就不用了。
常臻
好的。
常臻离开座位去烧烤摊儿点串儿，并顺带着在灌饼摊儿要了一套鸡蛋灌饼，武小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的看着常臻的所有行为，夜晚海边的微风吹起武小姐亚麻色的长发，也让常臻那一头及肩长发飘荡起来，武小姐看着常臻的背影眼眶有些发酸泛红，赶紧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不久，常臻便拎着一套鸡蛋灌饼端着一盘子烤串回到了桌边。
常臻
抽烟？
武小姐
不经常抽，偶尔。
常臻
没事，我也抽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软红万宝路）可以？
武小姐
你随意就好，我自己都抽烟，不能要求别人不要抽烟。
常臻
好的。
馄饨摊老板
你好二位，馄饨来咯。
常臻/武小姐
诶，好的，谢谢。（互相看了一眼彼此）
武小姐
其实我感觉没那么困了。
常臻
其实还好，我今天晚上本身也一直不困。
武小姐
其实我也骑摩托车。
常臻
哦？是么？你骑的什么车？
武小姐
我骑的是一个白色的Vespa。
常臻
哦？是么？Vespa这个车挺好看的，多大排量的？
武小姐
300吧？好像是，记不清楚了。（小口咂了一口馄饨汤）我有一个小问题啊。
常臻
什么问题？
武小姐
你们男的是不是一问骑的什么车这种问题，更关注的其实是排量啊，然后才是车型，最后才是牌子啊？
常臻
是么？这个我还真没觉得。
武小姐
你看，你刚才问我什么车之后紧接着就是问我排量。
常臻
习惯了。
武小姐
那你骑的这个宝马是多大排量的？
常臻
官方标称1200cc，实际排量1170cc啊，怎么了？（突然意识到）哦。
武小姐
你看，我没说错吧？
切入
夜晚的城市出奇的安静，能够听到早上听不到的鸟叫声，还有海水涨潮冲刷海岸礁石的水声，远处的灯塔亮着通宵的旋转探照灯，近海的航标上有节奏的闪着红色光点，常臻将摩托车停在一条面向大海的长凳边，常臻和武小姐面对着海的方向分别落座在长凳的左右两边，常臻抽出一支烟点上，武小姐也抽出一支烟点上，常臻将烟夹在左手，自然的垂在长凳的扶手外，武小姐将烟夹在右手，也自然的垂在长凳的扶手外。
武小姐
你曾经看过夜晚的海么？
常臻
很少有，几乎没有过，嗯，从来没有过。
武小姐
我也是第一次在晚上看海。
常臻
我也是第一次。
武小姐
可是，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常臻
所以在夜晚航行的海员和水手们才需要灯塔为他们照亮。
武小姐
我有的时候会在想，其实夜晚的大海并不是海，而是一片虚空，白天的海浪只是夜里它真是面目的伪装。
常臻
确实是很奇妙的想法。
武小姐
我们现在坐在这条长椅上，面对着大海的方向，我们说我们在看海，其实呢？其实我们也不过就是坐在了一个面向着可能是大海的方向，至于是不是，我们谁都不知道，因为没有灯塔为我们照亮方向。
常臻
其实也不能算看海，只是听这潮水的声音罢了，只有潮水的声音才能证明我们的面前是一片大海。
武小姐
让我看看你的脸，可以么？
常臻
什么？
武小姐
就让我看看你的脸，既然看不清大海。
常臻
既然看不清大海，那就看看身边能看清的一切，让我也看一看你的眼睛。
武小姐
你的脸到底怎么了？这绝不是你说的磕磕碰碰。
常臻
是打架的痕迹，是别人向我宣泄仇恨，我也将我的仇恨宣泄给别人的痕迹。
武小姐
为什么要打架，时刻在雄性生物DNA里的原始本能么？
常臻
也许是吧，我也没法给出合理的答案。
武小姐
和谁打架？是哪一个人将你当做了宣泄仇恨的对象？
常臻
是三个人。
武小姐
三个人？
常臻
三个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始欲望，只能将他们无处安放的过剩欲望和因此催生出的仇恨宣泄在阻碍他们的人的身上。
武小姐
怎么会这样？
常臻
过去了，也没怎么样。
武小姐扭过脸去不再看着常臻的脸，常臻向武小姐坐着的位置挪动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武小姐将脸藏在头发后面，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滑落，常臻想要帮武小姐擦拭眼泪，武小姐却一直扭着脸躲着常臻的手。
常臻
怎么了？
武小姐
我不知道。
常臻
这件事也不是因为你啊。
武小姐
我不是说这个。
常臻
我一直不后悔那天晚上帮你撵走那三个人，你怎么了？
武小姐
我说了我不是说这个。
常臻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
武小姐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受伤，你也本可以这样做，可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大大咧咧磕磕碰碰的擦伤呢？如果我没有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
常臻
因为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什么心理压力嘛。
武小姐
可是你含含糊糊闪烁其词的样子，让我觉得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所有的一切都赖我，所以你不愿意让我知道，让我感觉我失去了了解事情真相的权利。
常臻
并没有，只是我不想将这种压力施加给你，因为，其实说实话，如果那天晚上陷入危险的人不是你，我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这其实和事情有关，和事情中的人可能并无什么关系。
武小姐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强词夺理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听听我想说什么吗？我不想你去经历这种事情，因为我和任何一个人都并没有什么两样，我想你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为了事情的本身，而不是总顾虑我怎么想，发生了什么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而不是遮掩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样。
常臻
我懂，我懂，可是我哪有总是强词夺理？
武小姐
（看着常臻的脸一怔）不好意思，我话说重了。（眼泪再也止不住）
常臻
你，你这是怎么了？
武小姐
都是你的烟呛得。
常臻
（扔掉手里的烟）那好吧，我不抽了。
常臻又挪动回最开始坐着的地方，常臻和武小姐两人又变回到最开始分别坐在长椅一左一右两头的状态，两人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无边黑暗，潮水声时远时近，忽大忽小，不时有海鸟的叫声，反衬着常臻和武小姐之间的沉默，这种沉默甚至比夜晚无边黑暗的大海更令人感到恐惧。
武小姐
对不起，我该那样说话。
常臻
没事，没关系。
武小姐
你让我感觉我说的话你永远不会往心里去。
常臻
怎么会呢？
武小姐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常臻
那你愿意相信感觉么？
武小姐
大多数时间里似信非信，小部分时间里相信，小部分相信的时间里，这种感觉就像某种第六感一样敏锐并且准确。
常臻
从未失误？
武小姐
从未失误。
常臻
那你刚才说的那种感觉你相不相信呢？
武小姐
既然说出来了，那我肯定选择的事相信。
常臻
那可能你要失望了，失误了。
武小姐
但愿我失误了吧，但这跟我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常臻
为什么这么说。
武小姐
没关系，没什么，可能这也是我感觉的一部分吧。
常臻
好吧。
武小姐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常臻
文化路文化公寓么？我送你回去。
武小姐
不在，你送去我们见面的那个电话亭吧。
常臻
这么晚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武小姐
不用了，你就把我送回电话亭，我自己走回家就好。
常臻
好吧，你没事吧？
武小姐
我没事，没关系的。
常臻载着武小姐回到了他们两人见面的电话亭，武小姐站在电话亭前，常臻将摩托车熄火看着武小姐，武小姐双手抱在胸前，脖子缩在大衣领子里，身体因为寒冷微微有些发抖。
常臻
（要脱自己的皮衣）我看你好冷啊，外面再披一件吧。
武小姐
不用了，你还要回家，还要骑车，你如果脱给我你会更冷的。
常臻
我没事的。
武小姐
不用了，我不希望如果你真的因为把衣服脱给我冻感冒了，然后还要说是因为男人大大咧咧磕磕碰碰所以生病了。
常臻
才不会。
武小姐
你回去吧。
常臻
不用我送你回家？
武小姐
不用，你再不回去一会儿交警要上班了。
常臻
过两天我和我朋友可能要去山里拍照片，你要一起吗？
武小姐
不了吧，我不会拍照。
常臻
好吧。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啊。
武小姐
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当你想到我的时候，我就会找你了。
常臻
什么意思？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武小姐
拜拜，回去吧。
武小姐向着一个常臻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走去，快步消失在黑暗里，路灯光落在常臻和他停着的摩托车上，大量的白色烟雾没来由的出现，常臻发动摩托车，干脆利落的掉头，离开了电话亭。
淡入
常臻和冯树踩着落叶与杂草行走的脚步声提前出现，画面展开，常臻和冯树并排走在一片一片长满了快要齐腰高的杂草的荒凉山坡上，常臻脖子上带着一条黑色腰果花方巾，上身穿着一件海军恶劣天气甲板服，身后背着一个胡椒盐背包，下身穿着一条深卡其色工装裤，脚上是一双黑色马丁靴。冯树头上带着一顶大地色冷帽，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圆领卫衣，卫衣外面套着一件墨绿白拼色棒球夹克，身后背着一个黑色基本款双肩包，下身穿着一条水洗褪色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低筒工装靴（Redwing 875）。常臻明显比冯树更熟悉这里的路况，三两步就落下了冯树一段距离，冯树在常臻身后紧跟两步，追上了常臻的步伐。
冯树
哎，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那个同学么？
常臻
哪一个？你跟我说过你的好几个同学。
冯树
就是那个，我们都叫他冲锋队的那个。
常臻
冲锋队？哪一个？
冯树
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就是跟我同一个寝室的那个人，剃着个光头，而且还经常穿着一件跟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黑色西装上衣的那个。我记得之前你还在学校的时候，应该还见过他。
常臻
光头？哦，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大清早五点半就起床绕着操场去跑圈的那个。
冯树
对对，就是他，谁家好人天天起那么早啊，他动不动就闹得整个寝室的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常臻
这不挺自律的么，好事儿啊，应该鼓励。
冯树
得了吧，咱们自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提升自己么？他这自律是为了什么？我都奇怪，他一天天这么自律的一个人，为什么每次考试都能做到百分之七十的科目都挂科。
常臻
啊？真的？他不是每天生活就是寝室、操场、教室、食堂、图书馆这种生活圈么？怎么还能一考试就这样？
冯树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啊，后来你毕业了你不知道，就连我们老师都默认了，这个人就是个每天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废物。
常臻
那你呢？你怎么看这个人？
冯树
我到没说这个人是个废物，但他真的挺奇怪的。
常臻
除了自律一点儿，剃着光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之外，也还好吧，况且，自律这种应该是好事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冯树
可是，你说他好吧，说他自律吧，他又不爱洗澡，每天蓬头垢面的，而且，他每天那样跑步，动不动就一身臭汗，实在是受不了他。
常臻
这就有点儿不大好了。
冯树
后来我们就一致申请让他换寝室了，我们寝室这群人难得意见统一一次，之前不管干什么，就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团结过。
常臻
可以理解，趋利避害嘛，人之常情。
冯树
这种人太奇怪了，坚持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热爱学习，结果呢，澡也不洗，成绩也考不出来，一年少有几次集体的升旗仪式，他听着国歌看升旗还能扑簌簌掉下泪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性格，一直到他离开我们寝室，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自律还是放纵，是坚强还是柔弱。
常臻
这种人就是个迷，况且两个正常人之间都会有彼此看不懂彼此的地方，像敢死队这么奇怪的人，看不懂也正常。
冯树
冲锋队。
常臻
哦对，冲锋队。外号而已，叫错了也正常。不过你左一个冲锋队，右一个冲锋队的，他的本名到底叫什么？
冯树
本名？本名好像是叫孟，孟什么吧……孟什么来着，忘了。
常臻
这还能忘了？
冯树
孟……孟什么来着……我靠，我还真忘了。
常臻
唉，正常，正常，你们从来也都是关注他的这些奇闻异事，谁关注过冲锋队这个人本身啊？没人关注过。
冯树
的确，没人关注过。
常臻
那这个人怎么了？你说到这个人，他现在是怎么了吗？
冯树
嗯，的确是有点儿事情与他有关。
常臻
什么事情与他有关？与你有关的事情与他有关还是与我有关的事情与他有关？
冯树
肯定是跟你没有关系啦，是和我有关的一些事。
常臻
和你有关的？你连人家名字都记不清楚了，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交集？
冯树
这就跟我这次回来有关系了。
常臻
你这次回来怎么了？你这次回来不是因为学校停课了么。
冯树
你知道我们学校为什么停课么？
常臻
不是有一群学生借题发挥，罢课什么的，扰乱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么？你们学校不是要严抓学风学纪，严肃处理那些人然后择期复课么？
冯树
是这样的。
常臻
那这事儿跟冲锋队有什么关系？他肯定也被停课了啊。
冯树
他没停课，他被学校风纪小组的人抓走了。
常臻
你们学校风纪小组还能行使逮捕权？
冯树
不是逮捕那种抓走，是他去食堂门口拉横幅被抓了，他是涉及扰乱教学秩序的事情的参与者。
常臻
（停下脚步）什么？他这样的人会干这种事？
冯树
哎，他还就是干了这种事。
常臻
因为什么？
冯树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有人从食堂的粥桶里看到看到一个老鼠头，为了所谓的罢课也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但后来为什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明白。
常臻
那冲锋队？
冯树
他就是我说的，要去讨一个说法，跑到食堂的门口拉横幅示威，被赶来的风纪小组直接带走了。
常臻
他确实是看到了所谓粥桶里的老鼠头么？
冯树
没有。
常臻
那是他的朋友看到了这件事情然后告诉他的吗？
冯树
也不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
常臻
那按照你这么说，他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要一个说法，要一个食堂也好，学校也好，反正就是为了要一个道歉，或者说，只是为了要一个正面的回应？
冯树
唉，是呀，他能直接跑去干这种事儿，说明他应该是没有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他能那么淡定的跟着风纪小组的人走，说明他真的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正义的事吧。
常臻
那这样的人才更应该受尊重。
冯树
是啊，当时有那么群人，看着他抱着一卷白底黑字的横幅跑过来，都在撺掇他把横幅拉起来，等到有人喊风纪小组的人来了的时候，那些撺掇他的人反倒都做了鸟兽散，一个人都找不到了。
常臻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可能，也许，也许说食堂的粥桶里根本就没有死老鼠？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某些人想要闹出乱子来的理由？
冯树
也许。可能冲锋队就是被人拿着当枪使。
常臻
后来呢？冲锋队现在怎么样了？
冯树
冲锋队还有三四个带头闹事的学生现在应该都在配合学院的处理流程吧，我们这些没参与闹事的人反倒是白得到一个计划之外的小假期，权当做是一次调整状态的小修整吧。
常臻
你觉得他们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为了让自己像你一样获得一个计划之外的小假期么？
冯树
也许吧，谁知道呢？你也知道的，现在的大学生，卷的厉害，而且管理上也很难说到底是严格和宽松，总之，休息休息也没什么不好。
常臻
如果说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会那么配合的接受质询呢。
冯树
好理解，遇上铁拳就软了呗，嘴皮子上的硬汉，实际行动里的懦夫。
常臻
但愿如此。
冯树
算了算了，不纠结这个了。
常臻和冯树穿越荒草遍布的山坡，顺着可以下脚的山路七转八转钻进一片种植着杨树和山毛榉的温带落叶阔叶林，金黄色的落叶铺满了地面，常臻和冯树的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只有落叶挤压破碎的声音，脚步声都变得轻微细小，常臻抬手折下来树上的一小段树枝，一边走路一边用树枝抽打着地上的落叶，冯树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一个凉棚，尽可能的向自己能看到的最远方向望过去。
冯树
我还从来没在这么高的视角上看过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呢。
常臻
是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城市显得好小了。
冯树
全是高楼林立，我还像看看滨海大道那一排连绵不断的小洋楼。什么都看不到，全是高楼。
常臻
高楼和汽车，所以我很少在山上眺望城市，我还是愿意把注意力放在山里的这些景观上。
冯树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座未开发的山的？
常臻
我也说不好，就是骑着车走走停停，随遇而安的就发现了。
冯树
真好啊。真好。空气多清新，景色多漂亮，颜色不同的叶子和一块调色板一样。
常臻
穿过这片落叶林再往上走就是一片硬叶林，咱们等于是一直在沿着山上护林员的小路在走，落叶林和硬叶林相接的地方，各种颜色、造型的叶子重叠在一起，那种渐变的感觉更奇妙。
冯树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哎呀，之前都错过了，错过错过。
常臻
哎，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张拍糊了的照片是在哪里照的么，就是在咱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再往上走大概四五排树的样子吧，我那天下山的时候经过那里，看到了那只孔雀，我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赶紧拍了一张，谁知道就我低头取片的功夫，再一抬头那孔雀就跑了，等照片显影了之后还是模糊的，为了这个我今天还专门背着我的相机来的，看看今天咱运气怎么样，看看能不能再拍上几张。
冯树
哎，自然景观摄影，还是拍动物，出片成色不佳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其实我觉得你那张照片拍的并不赖，虽然模糊，但模糊有模糊的美，朦胧的有的时候比写实的更有美感。
常臻
不，我是想拍下更多的细节，你记忆中的孔雀是什么颜色的？
冯树
蓝色啊，不然就是白色的，蓝孔雀蓝孔雀嘛，除了在动物园见过白色的，所有我见过的孔雀都是蓝色的。
常臻
就是因为这个不一样。
冯树
什么不一样？你见的那个孔雀不也是蓝色的嘛，然后你下山的时候借着夕阳的光拍的，羽毛的发色有点儿失真了。
常臻
那只孔雀是一种介于一种蓝色、紫色和绿色混合起来的颜色。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孔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冯树
你拍的有些模糊，该不会是一只雌性孔雀吧。
常臻
我能确定不是，雌孔雀没尾巴，当时我见的那那一只那么长的尾巴，肯定不是雌孔雀，我敢百分之一百二的肯定，那肯定是一只有拖尾的雄孔雀。
常臻和冯树继续沿着山上的护林员小路向上穿越，越往高处走，地上的落叶越少，很快常臻和冯树的脚步声就盖过了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突然间常臻突然停下，伸手拦住了冯树。
常臻
你听见动静了么？
冯树
（侧着耳朵仔细的听）有活物。
常臻
好耳朵。
冯树
孔雀？真的吗？
常臻
我确定，我上次遇到这只孔雀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你听，啼、哒，啼、哒的声音，就它的脚步声。
冯树
我，我怎么感觉这不是孔雀啊，我怎么觉得这像是猛禽呢？
常臻
孔雀不算猛禽么？
冯树
啊？你别吓我，伤害猛禽犯法。
常臻
这有什么吓人的，一只鸟而已。
冯树
你，要不你自己去吧，我不跟着了，你上去拍吧。
常臻
这有什么好怕的，跟我一起顺着声音过去看看就是了。
冯树
不去不去，太吓人了，就算那个孔雀有那么老大（用手在面前夸张的比划了一下）走路的声音也绝对不可能是这样。我不去，我走了，我下山了，我走了，我走了。
常臻
别动。你知道下山的路么？
冯树
我不知道。
常臻
不知道你就敢乱走？
冯树
原路返回就是了。
常臻
哎，真服了你，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冯树
我不再这等你，我往下走，到刚才咱们远眺的那个地方等你。
常臻
你知道路怎么走么？
冯树
我知道，就那么几步路，我还是能记得住的。
常臻
你可太怂了你。
冯树
我这叫，我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小心。
常臻
哎呀，行了行了，你赶紧下去吧。
冯树
你这人怎么好心都当驴肝肺啊你。
常臻
那我谢谢你了，我一会儿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找你，你耐心在那里等着我就行了。
常臻猫着身子仔细听着声音，迈着小碎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常臻循着声音来到一片不知如何形成的被松树环抱的圆形空地，圆形空地上铺满了变黄掉落的山毛榉树叶，常臻四下张望着走到圆形空地的中间，大量的白色烟雾在这片空地和周围的松树林中扩散蔓延，常臻缓缓的单膝蹲下，用手摸了摸地上的叶子，发现落叶新旧混在一起，应该是有人刚刚来过这里将落叶的层次踩乱了。
一只白色的老虎出现在常臻面前的森林里，老虎缓慢的向着常臻蹲着地方走过来，常臻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白色老虎屏住了呼吸，常臻隐约间看到在老虎的身后有一个亚麻色长发的女性人影好像也面对着自己。
常臻
武霏霏？
白色的老虎向着常臻扑过来，常臻下意识用手去挡，就在他认为自己将要葬身虎口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常臻被白色的烟雾所包围，在白色的烟雾中一个和常臻身材相仿的影子若隐若现，一直手从浓雾中伸出来，将倒在地上的常臻拉起来。
537
如果是你，你会凝视着它吗？
常臻
你是谁？
537
永远不要去直视那未知的一切。
常臻躺在地上，有几片叶子落在了他的脸上，常臻用手打掉落在脸上的落叶，翻身爬了起来，突然想到冯树还在等着他，便飞快的向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跑去，常臻穿过森林来到他跟冯树眺望城市的地方，看到冯树将外套脱了抱在怀里，用脚踢打着地上的碎石头，等着常臻过来。
冯树
这么快就下来了？
常臻
啊？很快么？我不是去了很久么？
冯树
我从上面走下来都用了十五分钟，从你跟我说你要去拍孔雀到现在一共才过去半个小时。拍的怎么样？
常臻
啊？哦，是么，啊，我没追上那个孔雀。
冯树
啊？没追上？太可惜了。
常臻
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冯树
唉，太可惜了。
常臻
有机会再过来吧。
常臻和冯树借着夕阳的余晖踏上下山返程的路，冯树在下山的过程中一直按部就班的跟在常臻后面，并且几乎不怎么说话，和上山时的状态形成对比，只顾着跟着常臻闷头向山下走，看着地上的落叶若有所思。
冯树
你说，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的有恒定的标准的么？
常臻
啊？怎么问这么一句？
冯树
没有，我就问问，我现在学的专业不也是你之前学的专业么。
常臻
那你是希望我按照美学问题回答还是？
冯树
你就说你的答案呗。
常臻
我觉得应该是吧，最起码在底层的评判逻辑上是统一的。
冯树
所以说，人对一个美的东西产生一种想要占有的想法其实并不是问题而是完全能够理解并且能够被人所接受的是么？
常臻
对啊。你问这个干嘛？你想占有什么？
冯树
没事，我就是对这件事好奇，想问问你，你去找孔雀之前我就想问你来着。
常臻
好吧。
切入 BGM:爱是昂贵的——声音玩具
常臻骑着摩托车带着冯树行驶在傍晚的街道上，刚刚亮起的路灯被常臻很快的甩在后面，冯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带着一定四分之三盔型的复古头盔，被迎面撞来的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跳切
常臻独自一人行驶在夜晚的穿山隧道，隧道的内壁是蓝色的，隧道内部的照明灯将这个隧道照得无比明亮，一个挨一个的照明灯在常臻飞快的骑行速度下缀连成完整的灯带，倒映在常臻的头盔镜片和摩托车油箱上。
跳切
常臻骑着车穿过来往不息的车流，超过一辆有一辆行驶缓慢的汽车，在夜晚的公路上飞速行驶。常臻享受着这种没有拘束自由骑行的感觉。
淡入
常臻推门进入武小姐上班的唱片书店，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女店员迎着常臻从柜台后走出来，常臻看到来的人不是吴小姐尴尬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切入
常臻在一家琴行试摊了一只木吉他（Gibson 1960's J45 Ebony）然后很满意的将手中的这支吉他交给店员，店员将吉他仔细调试好后交给常臻，常臻提着一个皮箱从琴行出来。
淡入
常臻坐在杰氏酒吧的吧台边，面对着杰老板，手里端着一杯high ball，杰老板正没有好脸色的看着常臻，用干毛巾擦拭着刚才调酒的时候用的那根长勺子。
杰老板
你又买吉他了？
常臻
什么叫又啊，说的我好像老是买吉他。
杰老板
你看你又买了新吉他了，从你的旧吉他里挑一支卖给我吧，我也想学学弹吉他。
常臻
别闹了，你不会弹琴？
杰老板
我不会啊，我对吉他一窍不通。
常臻
你不是号称你也，啊？曾经学过音乐？
杰老板
我那是吹的小号，小号（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两下）。
常臻
挺好的啊，那你继续研究怎么吹小号就是了。
杰老板
这不是打算管弦打全面发展么。
常臻
活到老学到老啊。
杰老板
那是必须。
常臻
咱就不能可着小号这一个领域祸祸么？非得来吉他领域插一脚？
杰老板
没劲。哦，对了，前两天，之前那个姑娘来过。
常臻
嗯？她来你这里了？
杰老板
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常臻
没有，没在一起。
杰老板
她来我这托我转交你一件东西（弯下腰去开始扒翻吧台的抽屉）你等下我找找啊，我忘了给放哪了。
常臻
她来跟你说什么了。
杰老板
没说什么，就是谢谢我对她的照顾，谢谢你对她的照顾，她好像要回老家？还是要出去上别的城市？我没听明白，其实是她没讲明白。
常臻
给了你个什么东西？
杰老板
你等我找找，是个小盒子。
常臻
小盒子？多小的小盒子？
杰老板
哎呀，特别小，你闭嘴，要是没那么小的话我还用这么费劲巴拉的找么，你放心就是了，说是给你的那我肯定是要给你。啊，找到了。
杰老板从柜台后冒出来，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小翻毛绒盒子，杰老板将黑色的小翻毛绒盒子放到吧台上常臻的手边，常臻拿起翻毛绒盒子看了看，打开了盒盖，从里面拿出一副纯黑色的圆形耳环。
杰老板
哟，可以啊，小姑娘有心了，给你送了副耳环，正好把你现在带的这一副也换换样子，你这副羽毛的我都看腻了。
常臻
哦，谢谢啊。谢谢。（语气明显不像说给杰老板听的）
杰老板
怎么？你是不是真的对人家有点儿什么。
常臻
有点儿什么啊？什么啊，你说的什么什么啊。
杰老板
好，好好，绕口令我绕不过你行了吧，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当我没说行了吧，真是，德行。
常臻
我先走了。酒钱我单独转你。
杰老板
嘿，说两句还掉脸儿了，（看着常臻离开了酒吧）哎，不聊会儿了？
淡出
常臻抱着吉他坐在沙发上，胡乱的弹了几个歌，手机被他板板正正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整个房间里在他手中的吉他声音停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保持着一种绝对的安静，常臻抱着自己新买的吉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手机。
常臻
唉（看着面前的手机叹了一口气）
“假如真的存在万能的上帝/他一定优越地偏执狂般的思考/把爱压制成信息隔离开人们/用悲剧性的法则撕裂我们的心/如果他真的存在/我想去试着祈求/给我一个保证/让我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并有亲吻你的力量/用我不悠扬的歌声/温暖你整个旅程/嗯……”
常臻把琴放在沙发上，自己走进厨房拿过一大瓶即饮黑咖啡给自己倒了一杯，常臻端着咖啡杯又坐回到沙发上，面前的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甚至连一条未读的消息都没有。
常臻
“什么时候开始在播放着音乐/象亲密地扩散开在这里的那一口咖啡/那段记忆如太灰色就忘了它吧/城市的清风里总还是会有人在跳这美丽的芭蕾/当人们不再念起/当话语更加空乏/当流星的马达超越了精灵之梦/在每一个旅行者的睡梦里轰响/那我们又是多么让人沮丧而模糊的存在/WooWooWooo……”
常臻又一次放下琴，端着咖啡杯来到房间沿街的窗边，从窗户向外看去，窗户外是灯火闪烁的城市图景，常臻看着自己杯中咖啡的倒影，好像整个城市都缩小在了一个咖啡杯里，显得无比紧凑。常臻打开窗户，窗外的寒冷空气就变成一阵风，直接吹到常臻的脸上。就在常臻关上窗户又坐回到沙发上拿起吉他的时候，常臻的手机响了。
武小姐
喂？睡了么？
常臻
还没有。
武小姐
为什么还没睡。
常臻
你不是也没睡。
武小姐
你在等电话？
常臻
我没想过你会给我来电话。
武小姐
你去我上班的地方找过我？
常臻
那天晚上恰好经过，就进去转了转。
武小姐
你为什么总是在嘴硬？
常臻
我没有。
武小姐
那天我调班了，我是早上去的。
常臻
开始练习早睡早起？
武小姐
是的，逐步告别夜行生物的习性。
常臻
向好的变化。
武小姐
谢谢。
常臻
不客气。
（沉默）
武小姐
送给的耳环，收到了么？
常臻
杰老板给我了。
武小姐
还算喜欢？
常臻
蛮喜欢，我正需要一副这样极简风格的耳环。
武小姐
那就好，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耳洞的男生，我不会挑男的带的首饰，就买了最简单的款式，怕你不喜欢，既然你喜欢就好。
常臻
我很喜欢。
武小姐
你现在在干嘛？
常臻
再跟你打电话。
武小姐
在我给你打去电话之前？
常臻
在弹琴。
武小姐
弹吉他？
常臻
是的。
武小姐
这么晚了？
常臻
周围的邻居都已经不在这里住了，没影响。
武小姐
我临近的几个邻居这两天也都搬走了。
常臻
听说你也要搬走了？
武小姐
杰老板告诉你的。
常臻
是的。
武小姐
也许吧，可能是要搬走。
常臻
什么时候？
武小姐
不清楚。
常臻
搬去哪里？
武小姐
（突然哽咽一下）不知道，可能没地方可去。
常臻
怎么会？
武小姐
不管去哪里，都感觉，自己不属于那个地方。
常臻
没有归属感。
武小姐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有归属感。
常臻
就像是被人放置在了一个已经形成好的环境里，你甚至不知道这个环境是怎么一步一步从无到有再到目前的状态，就好像你是一个三流网络小说笔下起了名字的龙套配角，在需要你存在的地方存在着，目的是和可能回到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主角说上一句不痛不痒无关故事主线的废话。
武小姐
就是你说的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我不愿意称之为没有归属感，这比没有归属感更让我感到无力，还有，还有一种连绵不绝的痛苦。
常臻
最深处的痛苦。
武小姐
你也曾体会过么？
常臻
一直在体会这种感觉，并且，对抗这种感觉。
武小姐
像我们这样的人，难道只能一直如此下去么？
常臻
我不知道。
武小姐
我也不知道。（吸了下鼻子）
常臻
你还好么？
武小姐
我不知道什么算好，但我感觉现在的状态，只能勉强算作不差。
常臻
你真的想好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么？
武小姐
我没想好，我只是想，躲起来。
常臻
这有什么呢。很少有人能想明白自己想要去哪里，自己想要做什么。每天纠结在这些问题上无非是徒增一些烦恼，躲起来，虽然问题还在，但真的有用。
武小姐
哈哈，是的。
常臻
没什么问题，可以学一学澳大利亚鸵鸟，把头埋起来。
武小姐
你现在方便吗？
常臻
要去吃宵夜？
武小姐
来找我可以吗？
常臻
我不知道怎么样找到你。
武小姐
还是那个电话亭。
常臻
马上就到。
武小姐
等等。
常臻
有什么问题？
武小姐
不要骑你的摩托车了，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个完整的黑森林蛋糕吧。
常臻
好的。
武小姐
还有。
常臻
怎么了？
武小姐
带着你的吉他，可以么？
常臻
你也会弹琴吗？
武小姐
浅尝辄止。
常臻
完全OK。
常臻一手提着自己的Gibson皮箱，一手拎着一个透明的蛋糕盒子，站在和武小姐上次见面的电话亭前，武小姐穿着一件黑色粗花呢大衣从黑暗中走出，站在灯光下，才看清在黑色粗花呢大衣下穿着一件暗红色长裙，脚上却穿着一双风格完全不统一的白色帆布鞋（1970s系列），因为寒冷，武小姐抱紧了自己。
路灯投射下一片圆形的灯光，常臻和武小姐站在这片圆形的灯光里互相看着彼此，有一种油画的质感。
武小姐
跟我来吧。
常臻来到武小姐的家里，整个房间不像是有人住过，显得十分冷清，但有一股明显的酒精味道，进门的左手边是客厅，一台电视挂在墙上，电视的对面是一张椭圆形的茶几和一张灰色的三座布艺沙发，右手边是一个小餐厅和厨房，餐厅摆着一张白色的小方桌，小方桌上随便散落着一把剪刀和一捆拆开的白色纱布，厨房里亮着夜灯，穿过餐厅和客厅，就是两件卧室，卧室一间亮着灯一间黑着。
武小姐
有些乱，别在意。你把蛋糕放在那边茶几上吧，装琴的箱子，立在沙发旁边就好。
常臻
（注意到武小姐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武小姐
啊？哦，没事。
常臻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自己装琴的皮箱立在了沙发旁边，茶几下铺着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客厅的地面，常臻在地毯上发现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常臻将相框从地上捡起来，正要翻过面来看一看相框里的照片，武小姐却一下子冲过来，从常臻的手里将相框抢了过去。
常臻
抱歉。
武小姐
没关系。
常臻
你的手怎么了？
武小姐
我的手没事。
常臻
房间里酒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武小姐
不小心在厨房摔坏了一瓶威士忌。
常臻
碎玻璃在哪里？
武小姐
我已经处理了，没有问题。
常臻
没有问题？
武小姐
没有问题。（将抢来的相框随手倒扣在了茶几上）
常臻
把手割伤了也叫没有问题？（一下握住武小姐的手腕，将武小姐的手拉到了自己近前）
武小姐
你松手。
常臻
你别动。
武小姐
你松开我！（左手握拳用力的打在常臻的身上）跟你说了没事！
常臻
（松开武小姐的手腕）怎么了？
武小姐
没事儿。
常臻
到底怎么了？
武小姐
我跟你说了没事说了没事了，我不想告诉你行吗？
常臻
酒不是不小心打碎的。
武小姐
和你有关系么？
常臻
酒是你故意摔碎在水池里的。
武小姐
我说了，这些和你没关系。
常臻
到底怎么了？
武小姐
我就是不小心。
常臻
我没问你酒的问题。
武小姐
你别问了。（将自己的脸扭过去）
常臻
（用手拉着武小姐的手腕，将武小姐拉到身前，武小姐几乎和常臻贴在了一起）到底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
武小姐
（脸埋在常臻胸口）没事。
常臻
是不是我的问题？
武小姐
跟你没关系。
常臻
怎么哭了？
武小姐
手疼。
常臻
只是手疼？
武小姐
对。
常臻
是么？
武小姐
还有别的地方也在疼。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常臻
（轻轻抱起武小姐，将武小姐安顿在沙发上）我先重新给你包一下伤口，你可以慢慢讲给我，我可以一直听你说。
武小姐瘫坐在沙发上，常臻从餐桌拿来纱布和剪刀，蹲在武小姐身边，用剪刀轻轻剪开武小姐手上的纱布，看到武小姐手心的伤口，伤口已经被武小姐冲洗干净，万幸伤口不是太深，常臻拽了一块纱布，用很温柔的方式将武小姐的伤口包扎好，最后还不忘绑了一个俏皮的小蝴蝶结。
武小姐
（用手摆弄了两下常臻系的小蝴蝶结，破涕为笑）干嘛呀你。
常臻
多可爱。
武小姐
你正经点会死啊？
常臻
所以你在厨房都干了些什么？
武小姐
别过去，有碎玻璃。
常臻
原来你是叫我过来做家政，我懂了。
常臻去在厨房很认真的收拾着碎玻璃，发现了水池里装着一些威士忌，常臻正要把水池的塞子拔掉，排干净这些威士忌的时候武小姐拿着两瓶还没开盖的威士忌站在了厨房门口。
武小姐
别拔塞子。
常臻
水池里都是酒。
武小姐
我故意的。
常臻
嗯？
武小姐
（越过常臻，将手里的两瓶威士忌全部打开，当着常臻的面全部倾倒在水池里，武小姐拿着空瓶子看着常臻）帮我，将剩下的酒全部倒在这里面。
常臻
明白。
常臻和武小姐将摆在餐桌上的七瓶不同品牌、不同年份、不同酿造工艺的威士忌全部倒进了同一个水池里，厨房的水池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九个空瓶子，武小姐拿出两个喝威士忌专用的雪山杯，用没受伤的左手从水池里舀出两杯已经完全混杂在一起的威士忌，一杯端在自己手里，另一杯则递给常臻。
武小姐
末日之饮，请。
常臻
很奇妙的喝法。
武小姐
（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脸上立刻开始泛红）还不错。
常臻
（学着武小姐的样子也一饮而尽）更奇妙的是味道。
武小姐
还不错？
常臻
意料之外的不错。
武小姐
再来一杯？
常臻
我来盛。
武小姐
那我去客厅，等你来吃蛋糕。哦，还有，谢谢。
常臻
My pleasure。
常臻端着两杯末日之饮来到客厅，武小姐已经将黑森林蛋糕从蛋糕盒里拿出来，武小姐将蛋糕上点缀着的唯一一颗樱桃摘下来放在一个盘子里，又拿出两个新的盘子，切下两角蛋糕分别放在盘子里，武小姐让常臻坐在自己旁边，接过常臻递来的酒杯，并将一块蛋糕推到常臻面前。
武小姐
黑森林蛋糕，请。
常臻
谢谢。
武小姐
My pleasure。嗯，我不愿意欠人情。
常臻
理解。
武小姐
理解万岁。
常臻
理解万岁。
常臻和武小姐吃蛋糕，喝酒，夜灯发出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常臻和武小姐身上，武小姐身上穿着的暗红色裙子在暖黄色灯光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神秘的黑色，常臻穿着的黑色光皮蝙蝠袖皮衣反射着暖黄色的灯光，甚至有了几分丝绒般的质感。
武小姐
你想不想知道，你好不好奇，那个相框里的照片是什么？
常臻
我不好奇。
武小姐
你真的不好奇？
常臻
我真的不好奇。
武小姐
可在你从地上捡起相框的时候，你想过翻过面来看看相框里的东西。
常臻
习惯性的。但你刚才从我手里把相框抢过去，可能……不是我该看的东西。
武小姐
你可以看，从现在开始可以。只要你好奇。
常臻
我不好奇。
武小姐
随便吧，我可以告诉你，是一张合影。
常臻
全家福。
武小姐
双人的合影。
常臻
你的？
武小姐
我的，我和另一个人。
常臻
好朋友。
武小姐
男朋友。
常臻
你有男朋友？
武小姐
算是有。
常臻
不在同一个地方？
武小姐
可能永远不会在一个地方了。
常臻
分手了。那就是前男友。
武小姐
也没有分手，但总而言之，不会再在一起了。
常臻
没听明白。
武小姐
既然你不好奇，那也没必要非得听明白。
常臻
现在开始有些好奇了。
武小姐
男人还真是善变哇。
常臻
可能谁听了你说的话都会有些好奇吧，和男人女人没关系。
武小姐
是么？
常臻
大概，我也是猜的。可能我是想洗脱我善变的嫌疑。
武小姐
无所谓啦，不是不能告诉你。
常臻
洗耳恭听。
武小姐
（将相框拿过来放到常臻手里）照片里这个没有脑袋的人，就是我男朋友。
常臻
这张照片他脸上过曝了，看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武小姐
这是我手上唯一的一张我们两个人的合影，他说这张把我拍的特别好看，这就足够了，所以就这么留下来了了。
常臻
哦，不过确实，这样的曝光把你拍的特别美。
武小姐
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他已经死了。
常臻
啊？（下意识捂住嘴巴）哦，抱歉，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武小姐
（强压住哽咽的声音）没事，我既然能像这样坦然的告诉你，说明这件事已经不算什么伤心的事情了。
常臻
（将相框妥善的倒扣在茶几上，收起相框背面的支架）抱歉，抱歉。
武小姐
不用总是道歉，不用总是在被人指责前现说对不起。
常臻
好的。
武小姐
我不愿意欠人情，如果愿意我想唱歌给你听。
常臻
受宠若惊，我的荣幸。
武小姐
油嘴滑舌。
常臻
发自内心。
常臻从自己的Gibson皮箱里拿出自己的黑色J45，武小姐离开了沙发，两个人席地而坐，常臻盘着腿将吉他搭在腿上，武小姐则抱着自己的裙子和双腿坐在常臻对面，常臻简单给吉他调准了音。
常臻
你想唱哪首歌？
武小姐
马。
常臻
好的。
武小姐
“你说这风景如画/我看你心猿意马/就别再听我说话/把伪装都卸下吧……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倒数着最后的谢幕时光/我的白马儿呀你慢些跑啊/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春天啊暖阳啊快些来吧/保全他一路上无风无浪/我的白马儿你慢些跑啊/这一次没有我带你/回家。”
常臻
我唱一首。
武小姐
你想唱哪首歌？
常臻
Let it be。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Mother Mary comes to me/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Let it be, let it be./Let it be, let it be./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武小姐
后面的呢？
常臻
忘记了。
武小姐
我想我还可以再唱一首。
常臻
稍等。（常臻脱掉了套在自己白色T恤外的蝙蝠袖皮衣，露出了他几乎覆盖了整条手腕往上的右胳膊的花臂和左手小臂内侧的一些纹身图案）
武小姐
祝星，可以吗？
常臻
可以。
武小姐
“……无声中我听到最亲热的语言/黑暗中我看到最赤裸你的脸/你掐断了我的时间/你放空了我的无解/亲吻我 亲吻我/你带我乘着宇宙忽快忽慢/你带我看这世界忽明忽暗/你的回忆开始沉默/你的眼神再次清澈/你进入我 进入我”
常臻
我也再唱一首。
武小姐
请。
常臻
“凝望着天空 乌云散开了吗/伤害过的那些话 有没有变成鲜花/是否在心里 仍然有一种感觉/有时像熔岩 有时像深深海水/跟随着她 青春无比甜美/在奔跑时孩子般的游戏/一起赞美吧 燃烧的火焰/明天永远只是明天/逝去了不会再来临……
常臻/武小姐
多年以后 我没有忘记/在那个陌生的房间里/是谁（你）用手臂 围成一片岛屿/将所有的黑夜 都拽进手心/幸好我们不只是一场欢愉/也幸好 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欢愉/繁华之处 难以为梦/当我回来时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武小姐看着常臻的眼睛，脸上露出许久未曾出现笑容，常臻看着武小姐，武小姐在常臻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向着常臻的嘴唇吻了上去，然后又很快的退回来，躲开了常臻惊诧的眼神。
BGM：爱玲——声音玩具
常臻放下手中吉他，从地上站起来，端着酒杯离开客厅走向厨房，武小姐坐在地毯上，双眼注视着常臻露出的花臂纹身。
常臻
你喝醉了。
武小姐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纹身么？
常臻
（将酒杯放到餐桌上，走回到武小姐面前蹲下，看着武小姐的眼睛）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
武小姐
就一下，让我摸一下，我喜欢你的纹身。
常臻
只是纹身而已。
武小姐
我喜欢的也不只是你的纹身而已。
武小姐扑倒在常臻身上，和常臻紧紧的抱在一起，两人互相亲吻，武小姐的左手轻轻的抚摸过常臻右臂上的纹身，常臻将武小姐抱起来，武小姐背贴在墙上，常臻抱着武小姐的腰，轻吻武小姐精致的耳垂，武小姐想被抽掉了脊椎，瘫软在常臻的身上。
常臻
我想就这样拥有你，像时间中贪婪的恶龙，自私的占有你剩下的，所有的，青春的余量。
武小姐
就算我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儒艮，我也能在此时感受到你所有的，浓烈的爱意，我乐意于将我包装成一块酒心巧克力，让你像贪婪的肉食动物那样，享用我的身体。
常臻和武小姐缠绵在武小姐的床上，常臻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武小姐轻吻常臻的左胸，在常臻的左胸上留下一枚口红印，画面中武小姐的双手环抱在常臻裸露的后背上，顺着常臻的脊椎骨上移，最终模糊淡出。
淡入
武小姐卧室的地面上散落着常臻的上衣、裤子和武小姐的暗红色长裙和黑色内衣，常臻的花臂将武小姐搂在怀里，两人躺在床上，沉沉的睡过去。
武小姐
（很小声的）不要再丢下我了。
BGM
“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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